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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邪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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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,沈棠醒來的時候,只覺渾身神清氣爽,精神恢覆了不少。少了修為護體的他比起尋常人更易疲憊,這樣好好的睡上一覺於他來講是最好的修整。

偏頭看去,入眼便是謝景離精致的睡顏。

此人會被戲稱為仙門第一美人,絕非浪得虛名。謝景離此刻側身躺在他身旁,一只手臂枕在腦後,額間碎發垂下來幾縷,落到那好似精細雕琢過的臉上,糅和著初晨的微光,俊秀非常。

沈棠大方地欣賞片刻,悄然起身。美色可不是讓他留下來的理由,趁著這家夥還沒醒,他得趕緊溜。

沈棠輕手輕腳地準備下床,誰知還沒等他跨過謝景離,卻被人用力拽了一把。沈棠被這突如其來的力道拉得失了平衡,一下摔到謝景離身上。

擡頭看去,身下那人睜開一雙狹長的眼眸,正冷冷地註視著他。

“你去哪裏?”謝景離問。

“你管我。謝景離你這一大早耍什麽流氓,快把我放開。”沈棠掙紮片刻無果,見謝景離恍若未聞,繼續胡亂說著,“難不成你真想動用武力把我綁回萬劍宗?你要是敢這樣,就別怪我把萬劍宗宗主欺負一個廢人的事跡寫成話本,送給那茶樓裏的說書人,讓他每天三遍輪番宣揚!”

“你閉嘴!”謝景離忍無可忍,反手推開沈棠。他起身,微微平息了怒氣,稍作思量,“好啊,你不就是想走嗎?我不攔你了,你走吧。”

沈棠眼前一亮,“此話當真?”

二人歇腳的地方是個四通八達的小鎮。

此地處交通要道樞紐之上,正是南北通行必經之地。往來的江湖旅人、修真道友不在少數,也讓這原本應該靜謐清雅的小鎮變得熱鬧非凡。正好趕上早市,沈棠穿行於熱鬧的街景巷陌之中,倒也是樂在其中。只是……

“說好的不跟著我了呢?”沈棠終於忍不住轉頭問道。

在他身後不足五尺距離,一身華貴白衫的謝景離站在街景之中,格外顯眼。聽了他的問話,謝景離有些心虛地躲開目光,假意偏過頭去,似乎對身旁攤位上的小玩意起了興趣。

沈棠眼角一抽,還不等他繼續說什麽,謝景離面前的商販已經趁機做起了生意,“這位相公,這些孩童衣帽鞋子都是小婦人親手做的,從出生到十歲,應有盡有。敢問相公家是公子還是小姐,如今多大了呀?”

謝景離一怔,果真看見自己面前的攤位上擺滿了花花綠綠的孩童衣物,而他的手還下意識放在了一頂花斑虎皮帽上。

謝景離頓了片刻,僵硬回答,“……不必了。”

還未等那小販有所反應,身旁的沈棠已經笑出了聲,“哈哈哈,我怎麽不知道謝宗主竟然已經有私生子了,還特意跑到這市集上來給小公子挑選衣物,真是個好父親啊哈哈哈……”

“你——”謝景離氣得面色通紅,一把將他拽離了那攤位。

二人遠離了集市,謝景離回頭,沈棠仍笑得肩頭聳動。“你到底有完沒完?”

“有完,當然有完。”沈棠止了笑意,道,“所以就讓你別再跟著我了。趕緊去找到你那命定之人,生兒育女,可不比在我這兒浪費時間的好?說不定來年,你真能去那大娘處,買幾件衣帽呢。”

“你——”謝景離一時語塞,又不願再與他耍嘴皮子,只能拂袖冷哼一聲,“……盡會胡說八道。”

這人的嘴向來是不留情面,要說他沈棠為何號稱修真界第一禍害,被各門各派記恨至今,這張能氣死人不償命的嘴絕對是功不可沒。對上他,謝景離從來就不是對手。

沈棠損也損夠了,眼珠一轉便又計劃著跑路。只是這次,他剛轉身欲走,便與一妙齡女子撞了個滿懷。

這一下絕對不算輕,然而對方卻只是身形稍頓,繼續朝前快步跑去。女子著一身黃綠錦緞淺衫,穿著考究,與沈棠錯身而過之時,衣擺帶起一絲奇異清香。

沈棠回過頭去,不由眉頭微蹙。

這味道……

不等他有所動作,而那女子卻被不知從何處跑來的人群團團圍住,斷了去路。

“殺了這個妖女!”人群中有人高喊,引來大片附和。

沈棠眉頭蹙得更緊,正欲擡步上前,卻被謝景離一把抓住手腕。

謝景離掌心溫暖,虎口由於常年握劍留下些許薄繭。沈棠此刻失了修為體質偏寒,被他這一握,手腕竟像是有團火焰一般,猝不及防地燒到了心口,一時竟有些不自在起來,下意識反手掙脫開。

冰涼細膩的觸感稍縱即逝,謝景離沒來由的生出一絲惋惜。沈棠的手生得格外好看,白皙修長,手腕纖細,對於習武者來說甚至有些稍顯柔弱。但當這雙手握起寒兵利刃、結出鬼魅法印之時,卻又能爆發出令人驚嘆的力量。

只是可惜……

謝景離眼神稍暗,按捺下心中嘆惋,朝沈棠微微搖頭。他們不過是兩個過路人,不論這女子與鄉民有如何矛盾,都不好隨意出頭。沈棠明白他的意思,此刻便耐下性子,靜觀其變。

“不,我不是……”女子無助地看著眾人,一張秀麗的容顏消瘦蒼白,盈盈如水的眼中滿含著恐懼,看得人不由生出幾分憐惜。

只是,圍觀之人非但沒有絲毫憐惜,反倒紛紛露出厭惡之色。看那模樣,倒是真將她當做妖女邪祟,生怕沾惹上似的。

“這位大哥,這女子是何許人也,怎得被你們這般對待?”沈棠心中疑惑,拉過一鄉民問道。

“小兄弟你有所不知,這女子哪裏是人,她是只惡鬼啊!”那鄉民煞有其事。

沈棠失笑,“這青天白日的,哪來的惡鬼?”

“就算不是惡鬼,也是個被惡鬼附了身的主。”鄉民娓娓道來,“這女子乃我們這兒的大戶,阮家老爺的獨女,名叫阮苓。這阮小姐從小體弱多病,幾個月前更是病情惡化,無力回天,最終還是去了。”

“當真死了?”

“可不是,一屋子大夫看著咽氣的。可這阮老爺卻死活不肯給小姐下葬,那屍體在堂上擺了足足七天。誰也不曾想到,七天之後,這阮苓竟然真的活了過來。”

“難不成是有人對阮小姐施了還魂之術?”

“這我們就不知道了,阮家對於小姐覆活之事絕口不提,更是找了個入贅女婿,要為阮小姐沖喜。可誰知,就在婚宴第二天,那剛進門的新姑爺就一命嗚呼了。這還不止,從那時起,不過大半月的光景,這阮府上下數名家丁都陸續離奇喪命。這難道還不是只惡鬼在作祟麽!這不,我們只好酬了些銀兩,從那茅山請來仙師,要替我們除害呢!”

鄉民正說著,那人群中已經分開一條路來。一白須長袍老道緩緩走來,手中一根竹竿掛了塊破布,上書“至聖仙師”四個大字。

只見那老道拂須凝視片刻,抽出背後桃木劍,又將一張黃符銜在指尖,大喝一聲,“妖孽哪裏走,今日貧道定要取你性命!”

那桃木劍直朝阮苓刺去,後者臉色慘白,後退一步便伏倒在地。眼見那桃木劍即將刺向阮苓,一個黑色的身影從旁掠出,擋在阮苓身前。沈棠反手一推,輕巧地撥開了桃木劍。

道人沒有料到會有人來攔,眼下被沈棠推得一個踉蹌,勉強穩住身形,大聲喝道,“你是什麽人!敢擋本仙師的路,不想活了?”

沈棠微微一笑,“如此美貌的女子,當是用來憐惜的,受不得氣啊。”

沈棠如今一身素雅布衣,正是尋常江湖人打扮。那張臉英氣有餘威懾不足,看上去倒不像什麽厲害角色。老道內心思量,竟是翻手入懷,掏出幾張黃符。

站在一旁的謝景離註意到他的動作,垂在身側的手掌悄然握拳,身後流魄劍鞘微微震動。方才他見此人身手,只覺對方不過是個虛有其表的貨色,才放心讓沈棠挺身而出。但見這人拿出黃符,分明是茅山的符咒之術,不由心下一緊。

若是說尋常比武,沈棠自是不會占下風,但要是與人鬥法,他現在只會吃虧。

然而,沈棠的動作比他們都快。只見他閃身上前,竟是電光火石間就已經將對方手中的黃符抽走。

“你——”

“欸,莫急莫急。”沈棠退回原位,擺了擺手,又把黃符拿在面前仔細端詳。

黃符上用朱砂繪得龍飛鳳舞。沈棠雖不修符咒之術,但還是識貨的。這幾張黃符,看上去煞有其事,實則雜亂無章,半點效用也無。他端詳片刻,沈吟道,“這種東西,我一炷香能給你畫出幾百張來。下次想要可以來找我,給你算便宜點,五文錢一張。”

“呸,我才花了兩文!”

沈棠一挑眉,老道這才發覺著了他的道。四下鄉民聽言大驚,不由議論紛紛,七嘴八舌指責起他裝神弄鬼。老道一張老臉漲得通紅,淬了一口流年不利,轉身便溜。

“等等,他收了我們錢的——”老道退出人群後拔腿便跑,鄉民們這才想起來這道人還騙了不少香火錢,一時也顧不上這頭,連忙去追人。

人群一哄而散,謝景離走上前來,面帶溫怒,“你就不能謹慎著些,若他真有些道行,你要怎麽辦?”

“他要真有些道行,還能不識得你我?更何況,不是還有你麽?”沈棠隨意將手中的符紙甩開,拍了拍手,滿不在乎道。

“你這人……”謝景離氣得不知該說什麽好,沈棠也沒有理他,轉身扶起了跌倒的阮苓。

阮苓稍稍整理衣擺,向著沈棠行了一禮,道,“多謝公子救命之恩,不知公子尊姓大名。”

“在下沈棠。阮姑娘不必客氣,舉手之勞罷了。”

阮苓又說,“不知沈公子可願到小女家中做客,父親若是知道公子救了我,應當也是想好好答謝公子的。”她的聲音輕柔,語調不卑不亢,舉手投足,盡顯大家閨秀之姿。

“不必,我們——”謝景離搖搖頭,正欲拒絕,卻被沈棠打斷。

沈棠眼中帶笑,“也好,正愁今日無處落腳,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。”

“沈棠!”

阮苓面露疑惑,卻很快收斂起來,轉身對謝景離道,“這位公子是沈公子的朋友?家父好客,不妨就一道去小女子家中如何?”

沈棠瞥了謝景離一眼,正色道,“不,我們不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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